气傲烟霞,势凌风雨,苍翠不凋,入云其高。
风声何盛,松枝何劲,冰霜凝寒,华茂从容。
它是岁寒三友之一,亦是坚韧长寿的象征,是万壑如雷的声音,更是千亩如海的葱茏。
就像一笔写在中华文化中不败的风骨,大雪大风无法摧折,如同一棵长于世间崎岖中震撼的神迹,岩壁石缝亦能生根。
它从上古而来,在这方热土上投射下坚定遒劲的身影,像一位阅尽沧桑的老者,又如一位意气卓绝的青年。
它就是松树,一种顽强生长、无惧严寒、经冬不凋、四季常青的树种,除了令人惊叹的生命力,它还代表着坚强不屈的气节,是中华文化中非常重要的象征和不可或缺的部分。
冬日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傲雪凌霜的黄山松
古往今来,它被记述于无数文字里,被描摹于万千画图中,被喜爱、被吟诵、被赞誉,高居国人最爱的树种前列。
而就如同它的低调坚韧,它从来都是默默无言,于最艰难峭壁处生长,在风霜雨雪中挺立。
松树立于天地之间,感动着人们,奉献着世间,让那样的苍翠和绿意生向遥远,成为每每想起都可以倚靠的一种不灭的精神。
青山与青松:积石如玉,列松如翠
不择环境,无惧风雪——松树,万木之长,纵贯南北
据考证,松科生于遥远的中生代三叠纪(公元前2.5亿至2亿年),和我们前面说过的银杏一样,都是植物界的活化石。
“松”有两个之“最”:首先松科是裸子植物中最大的科,有10个属,达到20种。其次,松属占到90种,是裸子植物最大的属。
松树是北半球最重要的树种(南半球较北半球少),从赤道到北极圈内均有分布。
它的分布范围从南纬2度到北纬72度,尤以温带种类较多,形成了面积广阔的浩瀚林海,可以说是地球上最重要的树种之一,被被誉为“北半球森林之母”。
大兴安岭浩瀚无际的林海
松树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地位,与它自己的特质和习性分不开。
它对陆生环境的适应性极强,可以忍受零下60℃的低温到零上50℃的高温,可以在裸露的砂土、钙质土、火山灰、矿质土、石灰岩土、红壤等各种土壤中生长。
我们熟悉的黄山松长于悬崖峭壁,于坚硬的石壁中长出,因为它的根部呼吸产生二氧化碳,遇水合成碳酸。
同时可以分泌有机酸,与碳酸合力进行攻克侵蚀花岗岩,将岩石内部分解,形成适于自己生长的环境,且将岩石中的矿物盐类分解出来为己所用。
除此之外,松树也能在干燥的环境中生存,因为松针为针状,且每根松针的外围都有厚厚的角质层和腊质的外膜,这样就减少了松树身上水份的丧失。
生于峭壁石缝的黄山松
一般意义上的“松”为松科松属植物,全世界有八十种,中国有22种及10个变种。
松树地跨南北,无分西东,其中马尾松是分布最广的松树树种:北达秦岭,南至雷州半岛、西抵四川盆地,东到浙江舟山群岛。
而华山松也当仁不让,它的分布在华中、华南、华北、西南——各地海拔一千至两千米的山区均可见到,二者都是文人墨客笔下较为常见的种类。
松树见证过沧海桑田,经历过天地变幻,关于它的故事有太多,今天我们就撷取其中的一些,在万木凋零的寒冬走近这样一种美的具体而坚定的植物。
深秋塞罕坝松林
时人不识凌云木,直待凌云始道高——松树,低调参天的青葱
《诗经》的《卫风·竹竿》中写道:“淇水滺滺,桧楫松舟。驾言出游,以写我忧”。
此诗是出嫁的女子在思念淇水岸边的父母兄弟,她乘着松木舟,划着桧木桨出游,用以排解浓浓的思念。
说明古人很久以前就发现松树木质很好,适于制作舟船家具等。
这里的松木舟成为穿越思念的媒介,带着淡淡的愁绪和凄美,从古老的诗经中静静地顺水流淌到今人面前,不变的是对于家的思念和抹不去的乡愁漫漫。
一棵小松
《小松》
唐·杜荀鹤
自小刺头深草里,而今渐觉出蓬蒿。时人不识凌云木,直待凌云始道高。
诗人杜荀鹤笔下的小松和其他人笔下参天的松树不同,是幼年的松,埋在草中,却是长满松针的“刺头”,虽然看似弱小,却有着坚强不屈的勇敢和凌云之志。
世人几乎无视这样的“小不点”,直到有一天它高耸入云才发现原来它是一棵优秀的“凌云木”。
就如同诗人自己,他一生满腹才华和抱负,却屡试不中、无人赏识、报国无门、一生潦倒,那棵小松也像他的写照,让人唏嘘慨叹。
泠泠七弦上,静听松风寒——松风如涛,清幽深沉,洗涤心魂
《听弹琴》
唐·刘长卿
泠泠七弦上,静听松风寒。古调虽自爱,今人多不弹
七弦琴即古琴,有一首著名的古琴曲为《风入松》,清冽悠扬,古雅深沉,如同风入松林,作者对它情有独钟,这样清越高妙的古曲却不被世俗所喜欢。
此琴此曲虽然高雅,却曲高和寡,它们如同孤高自赏的作者,知音难寻,才华卓然却屡遭陷害贬谪,但他却依然守着一方清净的内心,虽寂寞,却志存高洁,不与世俗同流合污。
松下弹琴的胖小僧
听蜀僧濬弹琴
李白〔唐代〕
蜀僧抱绿绮,西下峨眉峰。为我一挥手,如听万壑松。客心洗流水,馀响入霜钟。不觉碧山暮,秋云暗几重。
李白的诗中,峨眉峰的蜀僧,怀抱绿绮(古琴名),下山为我弹奏,如同万壑松风。
仍然是一曲《风入松》,如流水洗心,若馀响霜钟,暮山凝碧,秋云几重,不觉痴醉。
这是唐版的高山流水,其中未写一字,却将听者演奏者,琴曲之美写得如此不着痕迹,却让人叫绝,果然太白。
古琴入心,一曲松风,幽然深沉,再合适不过。
说起风入松,记得经年前的仲秋夜宿黄山,夜深之时去光明顶看星星,一路上打着手电筒,光线很弱,冷风飒飒,半道忽然听到很大的水声,惊喜之余,问同行的朋友:“莫不是瀑布?”
而后问了工作人员,说没有那么大的瀑布——应该是松涛的声音,才惊觉奇妙,万壑松风原来如此特别,不禁对于自然造物感慨万千,心生敬意。
冬日落雪后的黄山松
岁不寒无以知松柏,事不难无以知君子——松柏,无惧霜雪,凌寒独立
赠从弟·其二
魏朝·刘桢〔魏晋〕
亭亭山上松,瑟瑟谷中风。风声一何盛,松枝一何劲。冰霜正惨凄,终岁常端正。岂不罹凝寒?松柏有本性。
亭亭山上松,苍翠挺直,无惧风雪,寒风正盛,松树愈劲。
难道是寒冷不侵吗,其实是松柏有着耐寒的本性,它如同志存高洁的君子,风霜雨雪都无法击败它——这也是正是古往今来人们喜爱和推崇松树的主要原因。
大雪压青松
《论语·子罕篇》中写到:“岁寒,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。”这里的后是“不”的意思,就是到岁寒之时才知道松柏从不凋谢。
《荀子·大略》:“岁不寒无以知松柏,事不难无以知君子”。寒冷展现出松柏无尽的生命力,而困难、危难也成为君子是否合格的试金石。
正如陈毅诗中:大雪压青松,青松挺且直。要知松高洁,待到雪化时。
当时年特大自然灾害、帝修联合背信弃义,我们属于处于内外交困的时期,作为重要的领导人,陈老总认为我们要坚持革命精神,战胜困难,凛然大义,让人感怀!
松柏常青,最为人们所看重,它经年不凋,在万物凋残的冬季带给人们绿色的生命力,让人感动。
元代·王蒙《东山草堂图》
树如屈铁山画沙,笔能扛鼎腾龙蛇——山水画中的中国松
常以手握双管,一时齐下,一为生枝,一为枯枝,气傲烟霞,势凌风雨,槎牙之形,鳞皴之状,随意纵横,应手间出,生枝则润含春泽,枯枝则惨同秋色。
除了文字诗词,松树在中国山水画中也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。
在中国山水画里,松树的表现占了重要的位置,已成为一个独立的题材。
开始松石主要用来点缀山水,唐代后就开始出现松石山水画,如张璪写松,笔法娴熟,双手握笔,一枯一生,松树的纵横之势、鳞皴之状全部浮现,生枝则如春树,枯枝则同秋色,让人惊叹。
他的的“外师造化,中得心源”也被后代的艺术家所遵从,成为中国画理论中的重要准则。
元代·王蒙《东山草堂图》画松之人,不胜枚举,从五代巨然,宋代李成、李唐、马远、郭熙、宋徽宗、夏圭、李嵩、刘松年,到元代吴镇、王蒙,明代沈周、文征明、唐寅,清代的弘仁、石涛、梅清,风格各异,却构成了中国书画中独一无二的美感。
在画家的山居世界里,松是一种气质,更是一种格调,一种境界,更象征着一种品格和风骨。
黄宾虹先生不落俗套,不拘古法,他笔下的松树是那样与众不同,而潘天寿先生的《黄山松》用线条坚劲沉着,枝枝如铁,挺俊奇特、品格高妙。
“树如屈铁山画沙,笔能扛鼎腾龙蛇”遒劲的松枝和它万千的形态成为人们争相描画的对象。
黄山之松,形态各异,和黄山之石一起构成了一幅幅真正的山水画,到了黄山才真正感觉到中国山水不仅是写意,还有写实。
黄宾虹黄山图
空山松子落,幽人应未眠——松子、松脂、松木:浑身是宝的松树
除了观赏外,松树可谓浑身是宝,它是森林资源的重要树种,是造林绿化的优秀树种。
松木木材纹理直或斜,适于施工,可以供建筑、电杆、枕木、矿柱、桥梁、舟车、板料、农具、器具及家具等用,也可作木纤维工业原料。
同时松子还能当坚果食用也可榨油,也是松鼠等小动物冬天过冬最重要的储备食物。而松树中少部分可以有大的松子类果实,靠动物传播,其余都是生有长翅,通过风来传播。
吃松子的小松鼠
松脂是松树伤口流出的,它也称松香、松膏等,含松香和松节油,可以作为乳胶漆和胶合剂等材料使用,具有较高的商业价值。
松花粉、松节、松针及松节油均有药用价值。
说了这么多,你有没有喜欢上松树,有空去看看冬天里苍翠的它,感受那样的生命力和奇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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