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9月中旬,许世友风尘仆仆又回到久别的家乡,见到了昼思夜想的娘亲和兄妹。
第二天,许世友就向乡(乘马岗区第六乡)的党组织报了到。正巧县委领导王树声也在六乡,便与党小组领导、乡农会主席裴玉亭商量,把当过兵、打过仗的党员许世友任命为六乡农民义勇队大队长。
农民义勇队是不脱产的,难得有机会集中训练。一次区里开会,有些乡的义勇队带了土枪来,甚至有把太平天国的土炮也抬了出来助威。许世友很受启发,建议成立有枪有炮的专业武装。
这支队伍要脱离生产,专搞训练,保卫家乡,名字就叫“炮队”。许世友说:“打起仗来,光凭大刀长矛是不行的,必须有钢枪(步枪)。”许世友的意见得到王树声的支持,就任命他为“炮队”队长,负责筹建“炮队”的工作。
“炮队”的第一件事就是搞枪。经乡党小组领导成员裴玉亭、许世友、胡德魁反复研究,决定夺取福田河镇盐警的枪。
福田河是在六乡东部的大镇,设在那里的税局、盐卡,与当地土豪劣绅狼狈为奸,搜刮民脂民膏,老百姓恨之入骨。
一天早饭后不久,农会会员报告说,有六个盐警背着枪,从福田河向六乡来了。
许世友高兴极了:“好,来得好!我正等着他呢!”立即召集“炮队”队员,按照定好的方案行事。
盐警在村头露面,领头的就是走在最前面的瘦高个子,脑袋特大,故称彭大头。彭大头一伙刚要进村,许世友、胡德魁等几个“炮队”队员挑着柴草迎了上去。
“站住!往哪里去?”彭大头喊。
“老总,卖柴去。”许世友满脸堆笑。
“要交税。”彭大头趾高气扬地说。
“老总,我们是到镇上去卖柴草,不是卖盐,也要交税吗?”许世友忍着性子等后面的队员到齐。
“少废话,都得交税,一担一块钱,不交,就挑到税局去,全部交公。”彭大头眼睛盯着柴担子,眼珠滴溜溜转,仿佛觉得今天的柴担子有点怪。
“喂,大家快上来,给老总交税哟。”许世友催促队员们快点上去。12个队员到齐了,于是许世友作一个暗号,两人夹一个盐警,同时动手,抽出藏在柴草中的大刀、斧头,扑向敌人。
彭大头到底是老兵痞,一见这阵势,“哗啦”一声把子弹推上膛,要向许世友射击。但是他注意了许世友,忘了旁边的胡德魁,说时迟,那时快,胡德魁一刀把彭的特大脑袋砍出去好远。没等彭大头身体倒下,胡德魁就夺下他手中的枪。
与此同时,许世友挥起一拳,将另一个盐警击倒。其他盐警见一刀一拳死了两个,吓得魂飞天外,乖乖地缴了枪。
不几天,许世友又接到义勇队侦察员报告,说董家湾一家土豪刚刚买进两支新的钢枪。一天夜里,许世友带了几个“炮队”队员,翻墙入宅,把留山羊胡子的老土豪从床上拉到客厅。老头吓得浑身乱抖,像筛糠一样。
“枪在哪里?”许世友厉声吼道。
“枪……枪……我家没有枪呀!”
“不说,俺就宰了你!”许世友说着,把明晃晃的大刀在老头前面一晃。老头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连说:“我说,我说,在神台后的夹墙里。”
由于大家都在为“炮队”搞枪出力,许世友搞枪的进展很快,接连从一些土豪家里弄来好些枪支,不久已有二十余支。但子弹甚缺,每支枪不足6发子弹。
说来也巧,有个义勇队员在县警备队作内应,公开身份是烧饭师傅。他报告给许世友一条消息:县警备队在武汉买了好几箱子弹,为了安全,由两个便衣用马驮回来。许世友当即与裴玉亭、胡德魁商量,如何截下这批弹药。
从麻城通往汉口的必经之路上,距麻城20里左右,有个三岔路口,路边有个小酒店。正午时分,两个彪形大汉正在小店饮酒。
当他们酒足饭饱之后,一个牵马,一个赶马,一摇一晃,哼着小曲,往麻城方向赶去。前面牵马的说:“兄弟,翻过前面的小山坡,就可以看到县城了。没想到这趟差事,如此顺利。”
“大哥,别的不用说了,拿到赏金可不兴独吞啊!”
说着,已走到山坡前,突然路旁小林中蹿出十几个人,把他们包围了。这十几个人清一色的黄军装,清一色的钢枪,每人左臂上戴着“巡逻队”字样的袖章。
“干什么的?从哪里来的?”为首的青年人,黑脸皮,中等个,很壮实,声若洪钟。
“老总,我们是生意人,从武汉来的。”两个家伙见有十余支枪对着他们,想反抗也不敢了。
“生意人也必须检查!”为首的话音未落,就有4个人一拥而上,把两个家伙的手臂拧到身后,缴了他们腰间的驳壳枪。
“弟兄们,别误会!我们是县警备队的,到武汉去买弹药的。”
“明明是土匪,还冒充警备队,来呀,拉下去毙了!”
“长官!长官!”两个家伙在为首的小黑皮面前一跪,“我们有证件,我们有证件啊,请长官检查!”
小黑皮接过证件瞄了一眼,就扔回给他们:“好吧,饶你们一命。我们是三十军驻麻城守备团巡逻队。这4箱弹药,我们暂时替你们保管。现在放你们回麻城,让你们队长明天到我们团部去取吧。”
两人还想啰嗦,小黑皮两眼一瞪,吓得他们急忙转身跑了。两人跑远之后,这十几个人同时哈哈大笑。小黑皮就是许世友,缴枪人就是胡德魁。至此,“炮队”发展到30人,人手一枪,许世友和胡德魁还有驳壳枪。
人也有了,枪也有了,许世友天天抓训练,除投弹、射击、刺杀之外,还练武术,主要是刀法和拳术。这样,在许世友的带动下,乘马岗第六乡各村义勇队训练都搞得热火朝天。据当地老人回忆,当时有一首歌谣:“山山岭岭铜锣响,村村寨寨红旗扬;家家户户忙打仗,男女老少齐武装。”可见当年练兵的热闹景象。
一天上午,当许世友率领“炮队”练兵习武正在劲头上时,突然听到祖师殿方向传来三声炮响。这是设在山岗上的土炮发出的十万火急的报警信号。许世友一听,立即带队员朝祖师殿飞奔。各村、各寨、各湾也都因此而响起“盈饌镇”的铜锣声。在场地上练武的、在田地干活的义勇队员、农会会员纷纷拿起锄头、扁担、大刀、长矛、鱼叉、鸟铳,朝祖师殿跑去。
祖师殿位于六乡东北部,因山顶上有座祖师庙而得名。山高四百多米,山势险峻,易守难攻;山的北面是河南光山县,与麻城县的黄土岗、福田河相连;山的南面就是乘马岗第六乡。祖师殿是六乡抵御福田河地主反动武装的天然屏障。因此,许世友早在此挖了战壕,垒了石墙,修了工事,还安装了信号土炮。一声炮响是发现敌情,但不严重(如只有三五个敌人),必须出动“炮队”队员;二声炮响是敌情严重,要求“炮队”和义勇队上去;三声炮响是十万火急,男女老少齐出动。
许世友率领“炮队”队员刚刚爬上山顶,一看不由吃了一惊,山北面的敌人已爬过半山腰,黑压压地一大片。许世友命令队员立即进入战壕,占好位置。然后,许世友大喊一声:“打!”“啪啪”一排枪声,前面接近山顶的一批敌人死伤过半,活着的掉头往山下跑。许世友擦一把脸上的汗,长长地吐了一口气,感慨地说:“好险啊!晚来一步可就糟了!”
这股敌人是李静轩在光山、新集、福田河纠集的地方武装,有八百多人,号称红枪会。第一回合,敌人由于没有遭受阻击的思想准备,被一下子打退了。但敌人依仗人多势众,再次发动进攻。而“炮队”队员只有三十来人,有的队员初次上阵难免胆怯,加上长期受封建迷信思想束缚,一见那一群群头缠红布,赤膊露胸,手持大刀、长矛,嚎叫着“刀枪不入”的匪徒们时,竟一时不知所措。
正在这危急之际,六乡农会主席裴玉亭带着义勇队和一千多个农会会员赶了上来。他们挥舞着农民协会的犁头旗,敲着大铜锣,使整个祖师殿沸腾起来。
这阵势又把进攻的敌人镇住了。他们停在半山腰,不敢向前冲,又不敢往后退。这时,只见一个披头散发、袒胸露臂的“教师爷”走了出来,后面跟着个小匪徒,牵着一头山羊。他左手端着一杯酒,右手提着一把刀,口中念着咒语:“昆仑山,缠硬体,观音赐的金刚体;金刚体,挡刀枪,防剑戟,枪炮子弹不入体……”
念完,用嘴把杯中的酒往羊头上一喷,紧接着一刀砍下羊头。他身后的匪徒就像吃了壮胆药、打了强心针一般,嚎叫着向山头上冲。许世友久经沙场,17岁当兵,5年功夫从小兵打到连长,这阵势也见得多了。因为土枪土炮射程短,他命令作好准备放近了打。当敌人爬到只有二三十米距离时,许世友挥动手中的驳壳枪,大喊:“打!”顿时,钢枪、鸟铳、松子枪(土制铁沙枪)一齐喷射出愤怒的火舌;滚木、雷石也像山洪一般倾泻而下。
匪徒们死的死,伤的伤,有的被砸烂了头,有的被砸断了腿,山坡上一片哀嚎声。那个“教师爷”还在挥刀念咒,妄图组织反抗。许世友一见,怒吼道:“他娘的,老子打的就是你这刀枪不入的金刚体。”他举枪瞄准,一枪命中,只见“教师爷”踉跄一下倒在地上,滚下山去,一命呜呼!
反击的时刻到了,许世友把小褂子一甩,举起自己不久前刚刚打造好的“偃月刀”(重28斤),高喊:“不怕死的,跟我冲!”
30名“炮队”队员,一个个甩掉上衣,挥刀挺枪冲入敌群。接着,义勇队也冲了上去。留在山顶的妇女儿童拼命挥舞犁头旗,敲大铜锣,呐喊助威!
这一仗,六乡“炮队”和义勇队共杀死杀伤二百多名敌人,缴获6条钢枪。就连李静轩的大儿子,也吃了“炮队”一颗松子炮,浑身上下中了许多铁沙子,当即毙命。
这一仗,使六乡的农民武装得到了很大的锻炼,打出了威风,许世友也一下子出了名。群众到处传说:能人许和尚手中的飞刀,能取百步之外的人头;他使用钢枪,说打你的左眼,就不会偏到右眼……